中二病有所好转

Die Mauer(BBB中心)♦ CH.2

原作者Peacewish

本章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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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众不思,政府大幸。

     What good fortune for governments that people do not think.

                                     ——阿道夫·希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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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 >

直线是不动的,无论从字面意义上的哪个角度来理解都是如此。它既不会慢慢前行,也不会渐渐缩短,对于内心的焦虑不安如同直线一般的人们也是如此。他们只是等着,站在人行道上,竖起外套的领子躲避寒冷。无论是当我随着看起来没有尽头的、由行人排成的线移动时,还是穿过这个小区的其余部分、在拐角转弯的时候,一直都无人对我投以注意的目光。最终这一切在一家很小的面包作坊前结束,一个穿着围裙、毫无干劲的男人正在给绿色的纸券换票。只有极少数人在这家商店的入口处,借由几张小桌子或一些凳子坐着以便停留。当店铺里有人叫到一个数字时,在场等待的每一个人都会迅速地检查自己手中的票据。烤面包的香味随着幸运购买者的进出飘散开来,我胃里传来轻微的咕咕声时刻提醒着自己现在非常饥饿。

不过,不管这些小票券是什么东西,反正我是一张都没有。而且,我也完全没有加入到那条令人讨厌的人流之中去、试试面包店主是否打算对一个失忆的人展现同情心的打算。最终,我带着咕咕作响的肚子,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还没等走回街道上,我就又停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的长线中移动,但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在等待着的顾客两腿之间蜿蜒穿行,稳稳地朝着人流的尽头、向我走过来。它狭长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我,让我感到强烈的紧张不安,甚至胆寒。不容多想,我本能地向后退去。

周围没有其他人注意到那只猫,虽然它的长尾从许多条腿间穿行滑过。这猫有着油光滑亮的灰色毛皮,看上去非常好看,但是它眼神里的某种东西让我浑身不自在,甚至可以说,恐惧。对一只街猫产生恐惧感真是太傻,但我还是发现当它靠近时自己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三步开外的距离。也许我就该这样这样离开才是正确的。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当我走回到街道上的时候,差不多是直挺挺地直接撞上了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我畏惧地后退,内心充满震惊,而对方则咧开嘴,现出两个完全一样的露齿笑。

“找到你了。”其中一个说道。

“你真是让我们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来找,”另一个补充。

“但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这地方也不大。”

“你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躲着我们对吧?”

一些音节从我嘴里自行跑了出来,但那不是能让人明白的发言。而那两人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鲨鱼的嘴。

“既然你在这儿了。”

“而且我们也在这儿。”

“我们就一起走一趟吧。”

“老大有些问题要问你。”

“而你也不想让他久等。”

在我开始后退之前,他们一人一边勾住了我双手的手肘,强行将我从步道处推离。旁边等待着的顾客纷纷自动给我们退让出一条过道,这些人遮住自己的脸,假装没看到发生的一切。我被带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张桌子旁,接着被粗暴地推到一张锈迹斑斑的凳子上,感觉既潮湿又阴冷,而那两个咧嘴笑的捕手自动拉开座位,分坐在我的左右两侧。当我见到他们口中的老大时,甚至忘记了对他们的不安与紧张。这个老大身着一丝不乱的整洁西装,比坐在这张桌子前的任何其他人都要高大,手指交缠,只是沉默地盯着我看。至少,我猜他那是在盯着我看。尽管天上覆盖着厚重的灰色云层,他还是戴着一副如墨水般晕暗不透的黑色墨镜。

我在他难以确认的凝视之下颤抖着,希望自己没感到那股能穿透灯芯绒外裤的金属渗寒,然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你-你们想要对我做什么?”

“你的问题与此毫不相干。”

他说话的语调很单调,一成不变,他的声音冰冷平缓,就好像坐着的的金属凳子。那只灰猫跳到他的大腿上,而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挠着它的下巴,但我觉得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将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一秒都没有。“我们的问题与此则关系重大。你必须回答问题。不要试图抵抗。”

被他们三个围困着的我只有孤身一人,这情况看来我并没有什么别的选择,所以快速地点了点头。

“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另外两个马上在座位上绷紧身体、紧张起来。“这算什么回答?”

“你这是在拒绝配合吗?”

“你觉得我们没法让你吐真话了是吗?”

“不不,请等一等,我是认真的!我真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这是实话!我已经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很尽力地尝试过各种方法来回忆,可就是想不起来,我想我一定撞着脑袋了之类的,关于自己是谁是一点也记不起…”我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耗光了肺里所有的氧气,不得不大口地喘息。“这都是实话。我发誓。”

“这个回答可以接受。”那个头头平静地叙述,两个跟班才终于放松下来。出于某些原因,他们互向对方投去一个非常得意的眼神。“建议你放弃尝试回想自己的相关信息。”

“什么?你是说我不应该去……”

“那只会带来严重的精神负担和不愉快,没有任何好处。身份并不重要。”

“但我…”

“建议你停止打断我们谈话的行为。”

我听出了话语中透露的警告,乖乖地闭上了嘴。那只猫在主人的抚摸之下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傲慢地盯着我。

“列出你今天的所有活动。”

“你…你的意思是指我做了什么?我没做任何事情,呃,从我有记忆以来没做任何事,除了在街道上晃悠然后迷路。”

“该情况已确认属实。来自他人的接触?”

他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那些建筑工人的事了?他怎么知道的?

“来自他人的接触?”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开始表露出一些不耐烦。我马上摇头否认。

“不,没有人。”

“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实话,”我左边的那个说道。“柏林也有它不见天日、充满犯罪的法外地区;一直都有过激的反动者们秘密策划与国家和我们伟大的领袖对抗。也许你看到了其中某个?说过话?你在向我们隐瞒这类情况吗?”

“不,我发誓,我没有跟任何人谈…”

“当然,你也可以撒谎,”右边的那个接上话。“如果你是他们中的一员,就会选择谎言以保护那些过激派分子。”

“不可能!我连过只,呃,过激反动派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个国家跟他们有什么过节啊?”

旁边那两人瞬间硬直了。“你是在说我们的政府存在招人仇恨的地方?”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迅速解释,感到一股强烈的敌意如同尖刺一般划破桌前的气氛。“真的不是。我只是无法理解而已,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毫无头绪。”

“理解这些毫无意义,根本不重要,”带着猫的男人这样告知我。“忠诚,才是最重要的。忠于柏林城,忠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忠于我们伟大的领袖,这很重要。”

“谁是…”话音未落,同桌的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我只好咬住舌头,把那不受欢迎的问题硬是咽了回去。“我是说,我很忠诚。我是个合格的德国公民。我不会去伤害任何人的,我根本不想去伤害别人。我就只是迷路了,只是想找到回家的路而已。”

我已经尽己所能来为自己解释了,但话一出口,还是下意识感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他的头微微抬起,高到我几乎能够看见他那藏在墨镜后的双眼因为新的怀疑而眯起的样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灰猫发出的咕噜声是我们这桌里唯一能听到的声音。这时,我注意到了那个沉默的询问者的西装翻领,一个很小的紫色饰针被别在上面,然后我发现自己很难把目光从它身上移开。那个脸一样的紫色标志散发着恶意与残酷的味道,让我的胃翻滚扭曲,几乎要吐出来。

“有情况,”最终他开口说道,“你曾经到达墙的附近,该条信息已经被记录在案。”

“墙?!”我左边的那个学舌般地重复了一遍,看起来非常惊讶,而且越发不快了。“他已经到达墙下了吗?”

“你在墙那里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那时迷路了…”

“你怎么能这么快找到它的?!”

“找到它?”我弱弱地重复。“它是被……藏起来的?我不知道我不该去找,但这堵墙这么显眼,不但巨大而且长度很长,要人看不到太难了。”

“我猜你下一步该会想看看墙的另一边是啥样了。”

“为什么?另一侧有什么……”当我看到他们的表情时,意识到自己又没能及时停嘴。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没有露出任何可观测的情绪表现,但这不是什么问题。他正等着我把问题说完,我能看到他抚摸着猫的手骤然停顿下来的样子。

“真对不起,”我不安地轻声嗫嚅。“我很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随他墙的另一侧有些什么,我根本不在意那些。”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等待了差不多是永恒那么长的时间,他停顿的手终于又放回到等待的猫背上,它的咕噜声再次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旁边的那俩看看我,又转头看看自己的上司,动摇不定充满了他们的双眼。

“呃,老大你怎么看?”

“他这是算通过了,还是没通过啊?”

“行为表现情况为可接受程度,”他回答到,而我终于能够长出一口气——之前紧张到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但是证据显示情况不尽如人意,还有很多问题有待解决。独立思考的能力目前仍然存在。因此让他接受再教育是必要的。”

刚要松一口气的我忽然觉得自己入坠深渊,惶恐感重新激发了脑海深处的警报。“再教育?那是什么?”

“啊,那个没啥好怕的,”我右边那个轻描淡写地回答。“你只要跟我们走一小趟就行。”

“就是,只不过是回趟总部而已。你不会在那呆很久的。”

那两个跟班已经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而我还任由恐惧蔓延全身,将我冻结在座位上。我对这里一无所知,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我根本不想去他们的总部。而他衣领上那个紫色的脸孔正不怀好意的盯着我,狰狞地露出獠牙,已经等着要把我吞吃入腹了。

一阵警笛声打断了让我浑身瘫软的恐惧。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街道上,一辆警灯闪烁的警察巡逻车飞快地飙过街道拐角,在面包店前猛地刹车,几乎要撞上人行道的镶边,之后才停下。车尚未停稳,一个穿着西装套装的人就直接从客座方向上蹿了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他大声喊道,迅速高举自己的警徽。“我不想引起恐慌,但是根据接到的可靠消息,这间店铺附近被安置了炸弹。请缓速有序地撤离,中途请不要——”

话音未落,一个女人忽然大声尖叫,现场骤然陷入大片混乱之中。所有刚才听到警察布告的人慌乱的向不同方向逃离,平静不动的队伍忽然炸锅,变成一团杂乱而拥堵的人潮。我内心的本能不停骚动要我逃离现场,最后它终于占了上风——我迅速攀上椅子靠背,并在最有一秒翻越了它并且冲了出去。

“嘿!你给我回来!”

那俩中的一个冲我大吼,然而我已经跑远,他们的老大也已经被面包店那边涌来的人流冲没了身影。

“他要逃掉了!”另一个大声呼叫,而我对上苍默念着某种零碎而散乱的祈祷文,希望自己真的如他所言。我疯了似的逃跑,冲开了惶恐乱撞的人群,利用自己身形小巧的优势迅速前行,甚至不敢浪费一秒钟回头看后面的情况。因为我不用回头都能够知道他们肯定紧追在我后面,难以觉察的凝视紧跟在我背后,等着我被抓到、然后被带回他的——

“等等!”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我的前肢,而我本能地猛转身,失控地挣扎、地殴打着正抓着我的那个人——不管那俩中的哪一个。

然而,抓住我的不是那俩中的某个。一个年轻的警员躲避着我疯狂的挣扎,被这一举动吓到了,眼睛瞪得老直,但是他握着我前肢的手却收的更紧了。

“抱歉!不过已经没事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你必须得跟我——”

“放开我!放开我!”我正处在强烈的恐慌之中,用尽最大力气对他又踢又打。我不知道我具体做了些什么,但一定是打中了对方非常重要的部位,因为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他紧握着我前臂的手忽然松了下来。我没有浪费时间回头查看情况,径直撞开人潮、冲进了拥挤的人群里。中途我差点被某个企图闯进店里的人撞翻,显然,有人为了能趁乱偷到一方面包,已经把死亡的危险置之度外了。纷乱与嘈杂围绕着我,将我藏匿,而我在人群中不停地躲闪、扭转、转换方向,直到连自己也不清楚是朝哪个方向去。不过只要能远离之前那种危险的境遇,其他问题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混乱人群中的大部分都朝着马路奔逃而去,我也趁势加入他们的行程。我希望自己能融入他们,但是几秒种后我还是听到了警笛尖锐的鸣叫,紧跟在我们的后方。我拼命把自己打横塞进一条通向马路街道的小巷里,惴惴不安地希望他们没人发现这里。然而现实恐怕没那么幸运,就算从拥挤人潮的喧嚣中,自己还是能清晰分辨出刺耳的刹车声。我唯有继续逃离。

我重重地跑过这条小巷,脚上的胶底帆布鞋与路面的水泥深深摩擦、咬合,肾上腺激素在我的血液中奔腾流淌。在一栋建筑的边缘,我毫不犹豫地往道路交叉点的右路冲了过去。在沉重的呼吸声之中,我还能远远地听到有人叫喊着让他停下。我无视了这些声音,继续沿着这条刚到的路奔跑,并在岔路的地方再次拐弯,绝望地希冀着自己能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迷宫中将他们甩掉。

我一眼瞥到了前方一条没有去过的街道,然后直勾勾地向它冲去,只有在看到慢慢开过的警车时才稍作停留以便隐蔽。虽然不认为他们能够发现自己,我还是快速地原路返回、在岔路处走上另一条巷道。这一次我没有跑,而是尽量放轻脚步,压低呼吸,不引起任何注意。冰冷的空气像一把尖刀一样刺进我的肺,随着我的每一次呼出,白色的水气在寒冷中形成冰洁的气流。我再没听到任何追着我的声响了,只能感受到无边的安静,以及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当我踏上这条不曾见过的街道,这里没有任何关于警察的踪迹。不过路上有其他种类的车子,黑色的那种,车窗暗淡无光,以至于我无法看清车内是否有人。它沿着马路缓慢地移动,拉开好一段距离的时候,我才敢小心地环视身处的这个角落。我静静等待着那辆车开得没影,心里默念二十下,这才从小巷里起身、踏上开阔的马路。如同车胎轮辐一般的交汇口指向五个不同的方向,给了我五条不同的街道用以逃离。我随意选了一条路并顺着它小跑起来,周围被寂静包围起来。这里没有车辆,没有追捕,也没有其他什么人。我已经成功地甩掉他们了。

不过,我自己也,再次,迷路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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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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